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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冊封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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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冊封 (6)

今面上多痘疤,遠比不上昔日水靈靈的模樣兒。 “嫂嫂可見過之雯了?”

趙菡啜了口茶,溫聲答:“見過了,是個頂乖巧的丫頭,既服侍你大哥多年,想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。”

靜雅小臂搭在炕桌兒上,貼得離趙菡近了幾分,“莫說功勞苦勞,她待大哥哥可是一片真心呢。清傲如二姐姐,都高看她三分。”

“哦?”趙菡沒多表態,只是黛眉輕挑,暗示靜雅把話講完。

靜雅受了鼓勵,話匣子益發收不住。“嫂嫂過門那日,二姐姐因沒見著她,特地問了之霓她的去處,知她為大哥哥結婚傷心,還賞了個玉鐲兒做安慰呢。嫂嫂不知,那玉鐲兒成色極好,二姐姐貼身戴了好些年。”

趙菡漸漸收緊眉央,微皺出了褶兒,靜雅打量著,更是雀躍幾分,添油加醋道:“之雯原是伺候大哥哥的人,不似我們宜寧院裏的丫頭們,擡頭不見低頭見,彼此熟得很。也就是大哥格外疼二姐姐,才連帶著下人們都知道討好了二小姐,比在大少爺跟前兒露臉兒還頂用。”

“多謝三妹妹提醒我這樣許多。”趙菡的氣量到底比靜雅大,縱使靜雅如此這般的說著,她仍是露出個笑臉兒來。“我只聽之霓常說二小姐脾性好,待下人最和善,卻不知還有這些緣故。”

阿棠早把酸梅湯奉上了跟前兒,靜雅此時說的口幹舌燥,免不得一氣兒便牛飲了小半碗。捏著帕子拭了拭嘴角,才繼而道:“嫂嫂不必謝我,咱們是一家人,這些事兒我不說,嫂嫂趕明兒自己也知道了,不過是與嫂嫂格外投緣,今日方講了這麽些話。”

趙菡頗有幾分瞧不上這個小家子氣的庶女,但靜雅說的有鼻子有眼,她雖知不能全信,但這話裏未必沒有真的。一時不免堵心,面兒上仍有強撐著架子。“三妹妹既喜歡與我說話,以後常來這喻義堂也無妨,你大哥哥不在,來往的無非是幾個管家,悶得很。”

靜雅見嫂子並沒表什麽態,只是避重就輕,難免有些失望。“嫂嫂不嫌我就好,二姐姐對人常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,千盼萬盼,可算把嫂嫂盼來了。”

想起上次德安齋外,靜嘉明顯的客氣,趙菡確然覺得這“愛搭不理”四字形容她再恰當不過。只是小姑子間的矛盾,她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為妙。“都是一家人,二妹妹心裏必定是與你親的。”

靜雅極輕地哼了一聲,卻仍是口不對心地附和:“嫂嫂說的是。”

兩人俱是沈默半晌,趙菡方道:“三妹妹可喜歡這酸梅湯?不如我再叫阿棠給你盛些來。”

靜雅反應得快,起了身,“不用麻煩了,時辰不早,我先回去了。嫂嫂白天辛苦,晚上也早休息。”

見小姑子領略了自己的意思,趙菡由衷一笑,“多謝三妹妹關懷,天色晚了,你回去小心些。阿棠,代我送送三小姐。”

阿棠稱是,引著靜雅出了耳房。

趙菡沈吟半晌,待阿棠回來,輕巧拋了一句:“去叫之雯過來,說我要問問少爺的喜好,想繡個荷包給他。”

翌日,靜嘉驚異地發現,一向來德安齋最早的趙菡竟然晚了將近一刻鐘的工夫兒。當趙菡頂著黑眼圈兒出現的時候,邵氏的臉立時不好看了。

當著倪子溫的面兒,邵氏並沒說什麽,反而叫趙菡坐下來用了早膳,待倪子溫一走,邵氏便留下了趙菡與靜嘉兩人。

“今日怎麽來得遲了,我瞧你臉色也不好,可是府裏有什麽事兒?”邵氏不等坐穩,便急著問了出來。

趙菡低垂首,輕道:“是媳婦兒起得晚,耽擱了來給母親請安的時辰,請母親責罰。”

靜嘉沒有作聲,安靜落座,狀似不經意地打量著趙菡的表情。邵氏扶正了身後的軟枕,皺眉輕斥:“我罰你做什麽,你且說是不是府裏出了事兒?”

只見趙菡面含赧色,搖了搖頭,“府裏無事,母親不必擔心,是媳婦……媳婦原想等相公回來前給他繡個荷包,卻不知相公喜歡什麽花樣,便叫來之雯姑娘問了問。之雯伺候相公時日久,知道的事情也多,沒想到說著說著就過了點兒。”

之雯?

不僅靜嘉,邵氏的臉上也不乏訝色,邵氏低咳一聲,漸漸轉成一副鄭重模樣。“敦堂以後是要做大事的,你更是要主持中饋的人,不要讓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分了你二人的心。”

“是媳婦糊塗了,多謝母親教誨。”

邵氏點頭,上下掃了眼趙菡,才讓她下去了。待雲萱送了趙菡出去,邵氏方皺眉轉向靜嘉開始吐槽:“之雯這丫頭怎麽這麽沒規矩。”

41動心

之雯雖然性情活潑些,但到底是個挺有心眼兒的丫頭。跑到女主人跟前兒顯擺自己對男主人有多了解這種事,實在不像她所為。靜嘉忍不住替她辯解了一句,“之雯原是娘親自挑的人,她什麽脾性娘還不知道?興許只是嫂嫂與她一時投緣呢。”

邵氏不由顰眉,她為自己兒子挑的通房,自然是找最懂事體貼、又知根知底兒的丫鬟來做。之雯爹娘都是老實人,教養出來的丫頭也很中規中矩,還會看人眉眼。提溜到自己身邊兒來考量了一陣子,邵氏才放心讓她去伺候敦堂。

可這位兒媳婦行事作派又是極磊落的,大家門第出身,沒理由連個通房都容不下。

這般思忖下來,好像只有女兒給出的理由最為靠譜。

沒等邵氏再說什麽,卻見雲萱邁進門來,向邵氏一禮,遞上了個名帖。“夫人,孫大少爺來了。”

“孫少爺?”邵氏接了過來,“說有什麽事兒沒?”

雲萱道是不知,邵氏皺了皺眉,嘴上跟靜嘉念叨著,“該不是要找你哥吧,敦堂去營裏的事情他應是知道的啊。”

雖然犯著嘀咕,邵氏仍是起了身,“你先回“明月引”吧,我去前院兒瞧瞧。”

靜嘉沒挪窩兒,撒著嬌道:“娘,我陪你一起去吧,沒準毓瑾也跟著一起來了呢。”

邵氏輕的一笑,“若是他們兄妹二人一起來,你孫嬸娘還能不來?如今毓慎歲數長了,你還是避諱避諱得好。”

言罷,不容靜嘉再說什麽,邵氏已是由雲萱攙著向外去了。

得知毓慎就在正廳,靜嘉百爪撓心,總是想找個借口跟過去。偏偏邵氏話說得重,靜嘉一時也不敢越雷池,站在原地,竟不知如何是好。

猶豫半晌,靜嘉才悻悻然步出了德安齋,誰知雲萱恰是折返回來,笑吟吟地向靜嘉一禮,“幸虧二小姐還沒走,咱們夫人改主意了,讓二小姐過去與孫少爺打個招呼呢。”

“娘怎麽又改了呢?”靜嘉問著,卻是不由自主露出笑,雀躍地往前院去,雲萱忙隨上。

瞧著靜嘉掩飾不住的喜色,雲萱從旁解釋:“夫人才到廳裏,孫少爺就問起二小姐了,夫人只好讓奴婢來請您啦。”

毓慎GJ!靜嘉不禁歡喜起來,走的步速不由快了許多。

甫入正廳,靜嘉便聞毓慎聲音清朗,正同邵氏說著話:“倪大哥現在如魚得水,就和我說話的工夫兒,就有好幾個人過來與他打招呼,可見是頗得人心。”

日光恰映在毓慎側影,他坐的端正,說話時神采飛揚,靜嘉仿佛從沒見過這麽自如的毓慎,近乎以一個平等的姿態,與身為他長輩的邵氏對話。

大概是跟在臨淄郡王身邊,毓慎格外被賞識的緣故,人多了自信,青春期原有的毛躁,竟也內化成了一顆進取的心。

靜嘉笑著,上前向邵氏一禮。毓慎起了身,“靜嘉,好久不見。”

“孫大少如今是忙人,豈是我輩能輕易見到的。”靜嘉打趣一句,方在毓慎對面落座。

靜嘉沒註意到邵氏微微蹙了眉,待她看向母親的時候,邵氏已是擺出了一個笑臉兒,“毓慎和王爺才從神機營回來,替你大哥往家裏捎話兒呢,順便幫瑾姐兒來問你廿七那日得不得空兒。”

“廿七?”靜嘉看向毓慎,她只覺得毓慎笑的蹊蹺,好像暗示什麽似的。

“小瑾鬧著母親,找人給她在園子裏搭了個秋千架,我們兄弟幾個都不玩那勞什子東西,她嫌無趣,便讓我來問問你,願不願意來府上做客。”

蕩秋千?這至於讓毓慎笑的那麽扭曲麽……靜嘉盯著毓慎,遲疑半晌才道:“我自然是願意的,卻還不知母親肯不肯答應呢。”

“瑾姐兒既然沒個玩伴兒,你去陪她就是,娘怎麽會不答應。”邵氏笑的和藹,“只是娘沒法與你同去,你可別給你孫嬸娘惹出禍來。”

靜嘉聽邵氏這話,隱約覺出些母親的不樂意來,舉凡家長都容易這樣,當著外人的面兒總願意表現出自己對孩子的管束並沒有那麽苛責,卻又在話裏話外向孩子表示出自己真實的傾向,最後還要故作姿態——喏,路是你自己走的,我不幹涉你的選擇。

可惜,靜嘉對邵氏的畏懼之意並沒有那多,當下朝母親做了保證:“娘放心就是,我保管不闖禍。”

邵氏無法,唯有一笑。“那回頭娘讓雲蘆陪著你過去,省的你來回路上再出什麽事兒。”

“伯母不必麻煩。”靜嘉剛要道好,卻被毓慎打斷,“晚上我會親自送靜嘉回來,若真有什麽事兒,多個丫鬟也不頂用。正巧順路來尋倪大哥,還有幾件火器的事情要與倪大哥請教。”

“火器?”靜嘉大吃一驚,難道這個年代已經結束了冷兵器?!

毓慎笑著瞧她一眼,“怎麽?沒聽說過吧?”

礙著邵氏的面子,毓慎忍下了一句“頭發長見識短”,只是眼中充滿戲謔,得意的不得了。不等靜嘉與毓慎辯駁,毓慎很快地又接上話,“我也是剛了解沒多久,王爺興起,這幾日都在讀這方面的書,我陪著看了些,才覺出威力非凡來。昨兒湊巧去神機營轉了圈,這不今兒告了上午的假,來替倪大哥問候伯母。”

“倒是麻煩你跑一趟,王爺沒怪罪吧?”

毓慎擺手,“伯母多慮,我和倪大哥情同手足,問候您是應該的。”

邵氏笑著點了點頭,敦堂打小兒沒個兄弟,和毓慎確實感情不錯,就如同靜嘉和毓瑾的關系差不多。因著這一層,邵氏更加覺得不必靠姻親來維系兩家人的感情。

言至此,靜嘉揣測毓慎該是出言告辭的時候了,沒料想,毓慎話鋒一轉,“你的小綠養的怎麽樣了?”

“好得很,吃嘛嘛兒香!”瞧著毓慎眼神爍爍,靜嘉心裏一動,“這會子綠玉該是拎它去園子裏了,娘,我帶毓慎去瞧瞧吧。”

邵氏不好阻攔,只道:“去吧,正好娘也乏了,先回去歇著了。你別耽誤人家太久,慎哥兒如今是領著差事的人,不似你個頑童。”

毓慎靜嘉皆是大喜過望,兩人對視一笑,起身行禮後,便往修懿園去。毓慎等這個契機等得太久,腳步不由邁得大了,好在靜嘉不是真正的古代淑女,跟在他身邊兒,自然而然也走得快了些,卻未覺不妥。

邵氏瞧著這兩人愈發有了青梅竹馬的架勢,眉頭緊皺,認真地考慮是不是該與靜嘉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。

乍入修懿園,未等靜嘉找到綠玉,毓慎便叫住了靜嘉,“你個笨蛋,快別走了,我有事與你說。”

靜嘉停住腳,瞧著毓慎一臉急色,又有掩不住的興奮,不免好奇,“怎麽啦?”

“倪大哥說你想去賞荷詩會?”

靜嘉微怔,“你怎麽知道?我哥和你說的?”

毓慎不耐煩地彈了下兒靜嘉腦門兒,“廢話,我陪王爺去神機營的時候,大哥跟我提起來的,王爺說不妨事,若你想去就叫我帶你過去,只是需得換身男裝,扮成我二弟毓文。”

靜嘉恍然大悟,“所以……不是毓瑾想叫我去蕩秋千,是……”

“是我瞞天過海偷梁換柱明修棧道暗渡陳倉!”毓慎笑出了三分自傲,“怎麽樣,還不快謝謝我!”

靜嘉激動地不知要如何是好,她對這詩會的興趣,說來不過爾爾,無非是在家拘得久了,聽說花花世界裏有個文化沙龍,靈光一閃的好奇罷了。

但難得毓慎肯這樣費周折的來滿足自己一個心願,靜嘉……只覺得心都被化開了一樣。

毓慎抱臂含笑,瞧著靜嘉的眼裏光彩熠熠,這妮子就屬這樣兒最好看,帶著她的歡欣與滿足,就差尖叫了。

事實上,靜嘉真的很想尖叫。她覺得那些莫名的思念,無緣無故的不快,以及此時此刻幾乎濕潤的眼角,都找到了個可靠的理由。她覺得自己……應該大概也許可能沒準……喜歡上了孫毓慎?

這感覺真微妙。

對一個十四歲的少年,自己是從哪兒生出這些讓人記掛而膠著的情愫來?

可是當靜嘉擡起頭,看到毓慎眼裏的笑意,看到這個會記住她說過的話,會為她從千裏雲南淘得一只鸚鵡,會實現她甚至有違禮法的心願,會這樣,用讚許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少年,靜嘉又覺得,這樣的感情,也無可厚非。

也許恰恰是因為愛到了,所以我才能接受你的年少輕狂,你方能包容我的興之所至。

腦海裏蹦出這個愛字,靜嘉不免紅了雙頰。她羞於將自己的小情緒歸結到這樣神聖而奇妙的字眼上,靜嘉覺得,自己不過是對這個優秀而貼心的男孩有了好感。

而這樣的好感,一定是因為她先從毓慎那裏感知到了同樣的情愫吧?

毓慎見靜嘉喜滋滋的模樣,卻一直沒再說話,樂了出來。“笨蛋,你高興傻了?怎麽都不說話。”

靜嘉被毓慎一言點醒,佯怒著轉過身去,卻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。“你才傻呢。”輕嗔一句,靜嘉回身瞥了眼毓慎,伸手扯住毓慎袖口,“哎呀,走啦,趕緊看一眼小綠,你去忙你的,不然娘該說我不懂事兒了。”

毓慎任她拽著,兩人向前走去。

卻不見,一旁的花叢微動了動,草葉間的摩挲聲響格外大了。

靜雅一手捂嘴,一手揪著自己裙角,蜷著身子躲在暗處,將兩人的話聽了個一字不漏清清楚楚。

42揭發

待毓慎和靜嘉走得遠了,靜雅方提著裙子躡手躡腳地從草叢裏鉆了出來。因躲了有一陣子,靜雅頭上還落了幾片兒葉兒。靜雅原是自修懿園去尋宋姨娘,臨時打發丫鬟回“玉堂春”換柄扇子來,未想竟就這樣撞見了一出好戲。

靜雅又驚又喜,她總算實打實地得了靜嘉的把柄!

適才靜嘉與孫家少爺又拉又扯,還要瞞著母親去什麽詩會,若是讓母親知道,定會重重罰她!

靜雅撣了撣裙裾上沾的塵,顧不上找宋姨娘,滿心歡喜地去了德安齋。瞧見雲萱掩門從房中出來,靜雅上前道:“母親可在?我有急事尋她。”

雲萱先是蹲身為禮,目光從靜雅發絲上的葉子溜到她肩胛處的土,不免顰眉,“夫人才歇下了,三小姐這是從哪兒來?若是叫夫人瞧見您這個模樣,定是要生氣。”

靜雅低頭看了眼自己,“我怎麽了?”

雲萱失笑,伸手摘下了靜雅發絲上的葉子,遞到她面前。“三小姐聽奴婢一句勸,不計有什麽急事,都過一會再來罷。夫人適才在前院與孫少爺說了好一陣話,身子乏的緊。三小姐這會兒進去,豈不是要惹夫人不悅?”

靜雅從雲萱手裏拂掉了那片花葉,面露尷尬,卻不肯輸下氣勢:“若輪惹母親不悅,我可比不上二姐姐。此事事關二姐姐,雲萱姑娘自己斟酌著辦吧。”

府上兩位小姐不睦已久,多的是靜雅惡意尋釁,來找靜嘉的麻煩。起初邵氏還略做調停,各打五十大板。後來見靜雅蹬鼻子上臉,愈發過份,邵氏便也不再客氣,一律以事實為準,並漸漸厭棄起了這位三小姐。除非必要,決不讓靜雅到跟前兒來礙眼。雲萱若是連邵氏這點心意都體察不到,也不必在德安齋做她的大丫鬟了。

是以,雲萱不卑不亢,向靜雅行了個禮。“既是與二小姐有關,待夫人醒了,奴婢一定回稟夫人。到時候也自然會有人去宜寧院請三小姐來德安齋答話兒的……三小姐還是先回宜寧院讀書吧。”

不等靜雅再說什麽,雲萱便笑吟吟地喚來了雲苗,“送三小姐回去,再讓‘玉堂春’的丫頭給咱們三小姐再更身兒衣裳。”

靜雅憤憤甩了下兒手中的絹帕,心裏罵了句狐假虎威,面兒上卻不敢與這位服侍倪府主母的丫鬟太過不去。悶哼一聲,回身延抄手游廊向德安齋外去。

雲苗陪著靜雅走了一陣,靜雅方立住身兒道:“適才我讓丫鬟們等在了園子裏了,現下要去尋她們,你不必再陪我了。”

因有雲萱的吩咐,雲苗並不敢就此回去。但她畢竟不似雲萱在邵氏跟前兒那般得臉,靜雅又好歹是個主子,雲苗也不能太過頂撞。

猶疑片刻,雲苗委婉地表達了不同意。“奴婢哪裏能讓三小姐自己走動,若是磕著碰著,奴婢可擔當不起。

靜雅也不惱,“你擔當不起的事情多了去了,我現下自己摔一下兒,才更是你的責任。母親會護著二姐姐,可未必會護著你。”

雲苗無法,只得好聲好氣兒地和靜雅商量了起來。“要不三小姐讓奴婢把您送到園子裏去吧,見著您的丫鬟,奴婢跟夫人也算有個交代。”

靜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這雲苗看起來可比雲萱討喜多了。“也好,省的你們反以為我要做旁的事。”

雲苗訕訕一笑,跟著靜雅往修懿園去。

此時靜嘉與毓慎已經別過,園子裏空落落的,唯有伺候靜雅的大丫鬟金桂手執團扇,在原地焦急地等待著自家小姐。

雲苗見狀,便向靜雅行禮。“有了金桂陪著三小姐,奴婢也放心了,還請三小姐早些回宜寧院。”

金桂看到靜雅,忙不疊迎了上來,見到雲苗,忙稱了句雲苗姐姐。雲苗向金桂頷首回禮,接著告辭而去。

金桂替靜雅搖著扇,頗關切地問:“小姐這是去哪了?讓奴婢好等……咱們快去榴苑吧,姨娘肯定也等了好一陣子了。等您回到宜寧院,還要去‘水龍吟’讀書呢。”

靜雅一笑,“你和姨娘說一聲,我先不過去了。”

“三小姐要回宜寧院嗎?那奴婢陪您回去,再讓丹桂和宋姨娘說吧。”

靜雅搖了搖頭,“我要找大嫂,你直接去榴苑支會姨娘一聲吧,然後到喻義堂來找我。”

金桂不知內詳,只得答應著。“那三小姐別再四處走了,奴婢一會兒就過去找您。”

靜雅心裏裝了事兒,不免急躁起來,伸手搡了把金桂,埋怨道:“知道了知道了,真是啰嗦。”

金桂面露委屈,唯有向靜雅一欠身兒,三步一回頭地告退了。金桂才走,靜雅便徑直去了喻義堂。

這個時辰,趙菡才向下人發放了對牌,正歪在軟榻上松泛著。驟聞阿棠稟報靜雅來了,免不得皺眉:這小姑子來的時候可都夠寸的。沒有多耽擱,趙菡已是趿著繡花兒鞋起了身,擡手扶簪,怏怏吩咐:“我到廳裏見她吧,你趕緊去盛烏梅湯來,記得放些糖,免得酸著三小姐。”

“是。”阿棠伸手攙了把趙菡,趙菡擺手示意不必,屈身兀自將鞋穿好,以指代梳攏了攏發,向外走去。

阿棠在身後低嘆一聲,只覺自家小姐嫁人後處處都是操心事兒,上有個把管家權抓得緊緊的婆婆,下有兩個不省心的小姑子。偏偏姑爺還成了兵,三天兩頭不著家。若總是這樣下去,自家小姐既沒機會趁早懷上哥兒,還少不得要被人拿捏住話柄來為難。

真不知當初老爺是怎麽相上這門兒親的!

阿棠心裏雖有不滿,但到底沒敢怠慢趙菡的吩咐。當她端著烏梅湯邁入廳裏時,趙菡還在與靜雅寒暄。阿棠將烏梅湯獻上,擺出了個笑臉兒,給自家主子撐著場面。“三小姐請用,咱們少奶奶一聽說三小姐來了,立時便吩咐奴婢去給您盛您最愛喝的烏梅湯了。”

靜雅面露喜色,“還是大嫂嫂疼我。”

趙菡與阿棠對視一笑,接著側首朝靜雅道:“我統共也就知道妹妹愛這一口兒,沒旁的來招待你,還能不趕緊吩咐下去?不知三妹妹怎麽這個時辰一個人兒來了?你身邊伺候的丫鬟呢?”

靜雅淺啜一口烏梅汁,“回嫂嫂的話,金桂去榴苑回宋姨娘的話了,我有件事拿捏不準,便急著來找嫂嫂討主意了。”

“哦?”趙菡作了好奇之態,“是什麽事兒呢?三妹妹盡管開口,嫂嫂雖不一定能幫得了你,卻是願意勉力試試的。”

靜雅看了眼阿棠,又望向趙菡,“事關二姐姐清譽,妹妹想單獨與嫂嫂說。”

阿棠聞言,忙欠身道:“夫人不是適才讓雲蘆姑娘來傳了話兒,讓少奶奶給少爺再收拾幾件兒衣物送去嗎?奴婢先去尋之雯之霓了。”

趙菡頷首,面兒上仍是不疾不徐的笑意。“那你去罷,記得待她們二人客氣些,她們到底更了解少爺的習慣,你不要替我做什麽主張。”

“少奶奶放心,奴婢省得。”言罷,阿棠躬身退了出去。

靜雅不由得低讚一句,“嫂嫂真是賢惠,大哥必定感動萬分。”

趙菡莞爾,沒有接茬,只問:“三妹妹有什麽事兒要與我說?”

靜雅清了清嗓子,便將自己在修懿園中所見所聞盡數告訴了趙菡。趙菡聽完,免不得面色發白。莫說靜嘉要瞞著公婆去會外男,單是她與毓慎之間的輕挑的言行,已足夠讓趙菡心驚肉跳了。

趙菡自認是個性格灑脫女子,殊不知這位小姑子,比自己要“灑脫”千萬倍,竟敢背著父母去參加士子們的詩會。倘使詩會上出個意外,靜嘉終身大事豈非毀於一旦?

況且,要是讓外人知道了靜嘉這些舉止,還有哪個名門貴族敢聘她為妻?

屆時趙菡身為長嫂,不僅要為靜嘉四處奔走,更要與陪著靜嘉一起丟臉。她自小聽人閑言碎語說她“沒娘教養,不知禮數”已經聽得夠多了,可不想再因為小姑子失了這麽些年辛苦學習而彌補回來的體面。

再者說,此事她不知也罷,但若是她知而不報,真出了什麽事情,婆婆興許還要遷怒於她。

趙菡不假思索地追問靜雅:“你和母親說了沒有?”

靜雅搖頭,“原是一開始就要去德安齋稟告母親的,誰知雲萱說母親歇下了,不許我去叨擾。”

趙菡當即起身,斂容嚴肅道:“還請三妹妹與我一同去見母親,將此事報予母親知道。”

靜雅盼的就是趙菡這句話,立時跟著站了起來。“靜雅聽嫂嫂的。”

言罷,兩人前後腳出了喻義堂,不過半柱香的工夫兒,金桂抱著宋姨娘近日為靜雅繡制的貼身衣物興沖沖地邁進喻義堂來,卻被人告知——三小姐和少奶奶已經出去了。

金桂哭喪著臉,我的三小姐喲,您就不能老老實實在一個地兒呆著嗎?!

而此時,趙菡已經以不容抗拒地姿態,要求雲萱立即向邵氏通傳自己和靜雅求見。趙菡到底是未來倪家的主母,雲萱的態度比待靜雅要好上許多,只是仍然堅持道:“少奶奶,夫人如今是雙身子的人,夜裏沒睡好,一早又應酬了孫少爺,好不容易歇下,您讓奴婢怎麽忍心叫醒夫人?”

趙菡面色不變,“那我就與三小姐在這兒等母親醒來吧,雲萱姑娘不必為難。”

“這……”

雲萱一楞,卻聞室內傳來了邵氏的聲音。“雲萱,是誰在外面聒噪?”雲萱聞言,忙閃身進了屋裏,沒一會兒便又出來。

“少奶奶、三小姐,夫人請您二位進去說話。”

不消多時,耳房中就傳來了邵氏明顯帶著怒意的斥責:“這丫頭愈發膽大了!雲萱,去請二小姐即刻過來!”

43戒尺

雲萱來時,靜嘉與綠玉均在廊下,正逗著鳥籠中的小綠說話。

不過月餘,小綠已經能把“明月引”中丫鬟們的名字全部叫上來了。只是不聽靜嘉指揮,對著綠玉一個勁兒地喊“姚黃”,轉眼姚黃被它喊了出來,它又開始沒完沒了地叫著“雪桂” 。靜嘉免不得罵道:“真是只笨鳥兒,跟孫毓慎一樣笨。”

靜嘉雖嘴上不饒人,面兒上卻情難自禁地浮出笑意。

“二小姐。”雲萱幾步走到靜嘉跟前兒,欠身為禮,“夫人請您到德安齋去一趟。”

綠玉立在一旁,正為靜嘉搖著扇,姚黃則是在為小綠的食盅兒裏添著水。兩人回首見是雲萱,皆報以一笑,喚了句雲萱姐姐。

靜嘉心裏倏地一緊,面兒上卻不露半分異色。“這個時辰,母親找我可是有事?”

雲萱嘆了一聲兒,“您和孫少爺的事兒,讓三小姐和少奶奶知道了,適才告訴了夫人。夫人正在氣頭上,二小姐一會兒去了,還是趕緊認錯罷。”

姚黃、綠玉一齊看向了靜嘉,綠玉心裏藏不住話,當著雲萱的面兒便問:“小姐,您和孫少爺怎麽啦?”

靜嘉不知如何解釋,心裏的鼓點兒愈敲愈快,貝齒咬上紅唇,敷衍了一句。“你不必管。”

綠玉護主心切,不依不饒地又向雲萱道:“雲萱姐姐,該不是三小姐又汙蔑我家小姐了吧?你又不是不知道……”

“好啦!”靜嘉打斷,“姚黃,你陪我去見母親吧。”

雲萱側身,讓靜嘉先行一步。只見綠玉呆楞楞地守在原地,滿面疑雲,雲萱不免感慨,這可是來日要陪二小姐到夫家的丫鬟,如此沒眼色可怎麽是好?

感慨歸感慨,雲萱仍是快步追上了靜嘉,同她一起到了德安齋。

德安齋中,邵氏氣猶未平。靜雅受邵氏責罵受得多,此時訥訥不敢妄言。唯有趙菡,溫聲勸解著:“二妹妹興許只是一時糊塗,母親說她兩句便好了。以二妹妹的聰慧,還不是一點就通?”

邵氏不由得提高了聲調,“一點就通?我說她說得還少嗎?!真是越大越不懂事,沒的丟了倪府的臉!”

趙菡立在邵氏身側,低眉順目,絲毫不見在秦姨娘面前的精明。“妹妹到底還小,母親不必太苛責。若氣壞了您自個兒的身體,二妹妹還不要悔上一輩子?”

邵氏冷哼一聲,屈指敲著桌案。“這丫頭要是能知道後悔,我倒覺得值了!”

邵氏話音剛落,雲萱便邁了進來。“夫人,二小姐到了。”

靜嘉心中忐忑,又拿捏不準邵氏到底知曉幾分,只得作恭敬模樣,步入耳房,向邵氏行了禮。邵氏陰著臉,斥道:“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娘了?給我跪下!”

自小被嬌寵的靜嘉,除了跪神佛祖宗,還很少向著倪子溫夫婦下跪。縱是逢年過節,也大多是帶著象征意義的跪拜,沒有今日這般難堪。靜嘉究竟是個現代人,此時迫不得已跪到邵氏跟前兒,難免生出些屈辱之意,臉上充血般的紅,尷尬得緊。

一旁靜雅眼中,是遮掩不住的幸災樂禍,好在邵氏一心追究靜嘉的過錯,沒有看她。否則,少不得也要遷怒於靜雅。

邵氏指著靜嘉,“你可是要與孫毓慎偷去那個勞什子詩會?還在園子裏拉拉扯扯!這麽多年的書你白讀了?你的名節清白都不要了?”

靜嘉心裏一涼,難不成她與毓慎說話時,大嫂和靜雅都在?她連抵賴的機會都沒有,只得低著頭,任邵氏責罵。靜嘉也生怕自己一開口,便想與邵氏分辯什麽是名節清白,什麽是拉拉扯扯。她心裏清楚得很,自己的世界觀,始終未能徹底的被這個時代同化。邵氏素日所說的閨譽,靜嘉也只是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特殊,而逼自己去遵守。

若在現代,莫說是扯扯孫毓慎的袖子,以自己和毓慎的關系,便是牽牽手,也不會有人多想什麽。

“你嫂子妹妹可有說得不對的?嗯?我可冤枉你了?”見靜嘉不說話,邵氏氣急而起,趙菡忙上前扶住邵氏,生怕她摔著碰著。

靜嘉沒有辯駁,低聲道:“母親沒有冤枉我,是我錯了。”

識時務者為俊傑,事已至此,靜嘉總不能再去和邵氏爭執孰是孰非。靜嘉很快地放棄了申辯,只待邵氏怎麽罰她。

無非是跪祠堂,抄女四書,閉門思過,禁足於戶。

靜嘉不怕,她只怕一不小心暴露出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想法,怕失去自己現下擁有的、未來將會擁有的安逸生活。靜嘉沒有改變世界的理想,也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。因為自知,所以從容。

而靜嘉不得不承認,她此時心裏的不快、難過和灰暗情緒,更多是來自於對毓慎一番安排的辜負。

她期待的,也始終不是那場詩會,而是這個與毓慎相見的機會。

“你認錯倒是認得快,可見是明知故犯。娘對你太失望太失望了……”邵氏恨聲道,“孫家的利弊娘也不是沒同你說過,你這丫頭怎麽就這麽不開竅兒!你和孫毓瑾的來往,娘什麽時候攔過?偏偏一個孫毓慎,你這妮子就避不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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